Icarus's Fall

人类的太阳虽然温暖,给人光明,但也会灼伤人

第十八章

雷生偶尔也有假期。在飞行学院里的生活很快就要毕业了,他面临分配工作。因为之前的从军经历,上级有意将他调到一个秘密部门专门从事专机飞行。雷生对此并无异议。几年前的军旅生活让他有点厌倦,但是那总算是一个挺安逸的生活,不用自己去操心。尽管新的工作并非军职,但是那种有人安排的生活还是让他感到有一种安全感。

杨载明要求他参加他的公司,给予了首席货机飞行主任的职位,给予了三倍多的工资,但雷生的 DNA 中有着一种默默的躲避感,他害怕给杨载明去做雇员,那样就随时随地的为钱卖命,这是他感到不舒服的。

雷生打算花一个多月的时间出去玩一趟,他已经很久没有假期了。他不想出国,国内还有不少的地方他没去过。他选择了去云南,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那里温暖,四季如春,应该很有玩的价值,当然他隐隐之中有一份悸动,总觉得在哪里他能找到点什么。

昨天他来看母亲。母亲住在城市的一个闹市区,但是家里几乎是空荡荡的,厨房里许久没有生火的迹象。雷生知道,母亲这几年都在和不同的男人交往,大部分时间都住在这些男人的家里,很少回家,所以当雷生来的时候,母亲意外的在家,竟有点不好意思。

她正准备出门,所以她华丽的衣服和化妆说明了一切。但母亲同意迟到一会,就和儿子聊了一会。

聊不到半个小时后,雷生觉得还是自己下楼吃点东西。下面是一个布满油烟和烟火气的小吃街,贩卖的食物重油重盐,专门给那些胃口大的人吃个大快朵颐。雷生就喜欢这样,他不喜欢和人交往,所以一个人在钟爱的食品面前,一个人慢慢吃,慢慢想,是他一个巨大安顿享受。

他坐在一盘大盘鸡面前,要了更多的鸡块和更多的面条,手里拿着一本通俗读物,正吃的心旷神怡,完全没有看到对面坐了一个人。这个人大概是没找到座位,于是也没打招呼就坐在雷生的对面拼桌吃饭。雷生没有反对,他是一个散淡的人,对方坐了也就坐了,雷生微笑了一下,继续低头吃。

这个时候他看见对方手里拿着一份旅游宣传册,低头吃面的时候随手放在了一边,就这份宣传册让雷生决定了下面的行程。上面所描述的云南旅游,总共花费也不多,再加上精心编辑的图片和风景,也让雷生向往。他要了那份宣传册,还想咨询一下,那个人也许就是一个普通业务员,简单聊了几句就走了。

当然这是整个计划中的第一步。简简单单,对方早已算定雷生就是这种没主意的人,也不会有太多的独立想法。只要给出一个看上去合理的建议,雷生必然会同意。

旅游大巴车在前方停住,司机让大家下车游玩,约好了时间再上车走人。等雷生下车之后,这辆大巴就开走了,接下里的三个小时就是游客自由玩耍的时间。

雷生活动了一下筋骨,打算四处走走。他刚下车,一抬头看天,就看见空中彤云密布,天色阴凉了下来。

大理四周的景点对雷生来说,并无太多的吸引力,这倒不是说他觉得自己上当了,而是他搞明白自己其实对人文地理和自然环境并没有太大的追求,充其量就是找个理由发发呆,吃吃东西,打发时间而已。

一个多小时以后,雷生已经颇有点无聊,在小雨霏霏中等待大巴车的到来,他好上车暖和一会,然后回酒店睡觉。他既不失望也不愤怒,他甚至都觉得自己生来就是一个挺无聊的人。能够一个人待着,无风无语已经是最好。

前面有个卖花的小男生,穿着一件破烂的西装,还有一个肮脏不堪的红领结,手里拿着几束花,在寒风中贩卖。雷生觉得这个小男孩挺可怜的,但自己去买束花却有毫无价值,据说今天是情人节,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雷生有过几个点到为止的女朋友,不疼不痒是怎么消失的也不知道。所以他目无表情地转身,绕道而过,不打算理睬。

这个时候他撞到了一个人,是一名女子,这个女子显然弯腰准备买花。雷生说了声对不起,继续向前走,没有注意看这名女子的容貌,直觉得刚才的撞击,女子的身体柔软无比。

大约十几分钟以后,雨水变大了,公交站的遮雨棚并不大,雷生看着等待大巴车的游客还不少,觉得自己身强体壮,没必要惧怕这一点小雨。他走出遮雨棚,站在雨中,伞兵的体魄对付着点雨水毫无问题。这个时候他闻到一股花香,雷生回头一看,一名女子拿着一束花站在雨中,看装束和感觉,就是十几分钟之前买下那个小男孩花束的女子。

这名女子一回头,转身看了看雷生。雷生眼前一黑,只觉得这名女子的眼神很熟悉,如此时此刻雨水,浸润在温暖的湿气之中。身上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混合着花香,分辨不出是一股什么味道。

『谢谢你,你进来一点。我看你都湿透了。』这名女子站在遮雨棚的边缘,招手叫雷生躲进来避雨,雷生摇摇头,觉得无所谓。

『这点雨没什么,我喜欢淋雨。』雷生笑了笑,说话还是如同之前一样直愣愣的。那名女子一笑,往左垮了一步,也站到了雨中,嘴里说道:『也对,我也不喜欢和这些人挤在一起,气味不好闻。』她站在了雷生的身边,两人都在小雨霏霏中默默地等大巴的到来。

车上,两人已经可以相对轻松的聊天了。正好刚才坐在雷生身边的游客在当地住下了,所以雷生身边的座位自然也就给了这个叫白霜的女人。

空调开得很足,白霜的衬衣打湿了,此时更有点寒冷。湿漉漉的衬衣紧贴着肌肤,左胳膊靠在雷生的右肩,带着温度和弹性,更有点瑟瑟发抖。雷生脱下外套,盖在白霜的肩头,白霜一点也没有推辞,雷生猛然感到这个女人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让人舒舒服服的感觉,既没有假惺惺地推辞和不好意思,也不大大咧咧地感觉一切都理所当然。这种感觉前所未有。

车行的颠簸之中,两人无言无语,只是贪看窗外的春色,轻微的晃动,两人分分合合,如醇酒一般熏醉,令人无比的留恋。

接下来的旅程竟然充满这种默契和和谐,整个过程如沐春风,雷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他们两个既在一个大集体中,在吵吵嚷嚷的行人堆中,又有一个两人的二人小世界,这种彼此心照不宣的感觉,电流一般弥漫在雷生的胸中。

外人只当他们俩是一对情侣,两人也乐得消受这种好意。在山色风光和亭台楼阁之中,他们俩时而闲坐聊天,时而买买当地小吃分而食之,怡然自得,竟然跟认识了几十年了一般。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即是一种热闹,充满人间烟火的背景,让人不感到孤单和尴尬,又让人有俗世的快乐。

雷生几乎要沉醉了。

最后一天的行程是一座山里,也许是最后一天,已经玩不动了,大部分人都选择在酒店里睡觉,只有白霜一个人早早地起床,收拾了行装,约好了几个人一起进山徒步。

这条路线虽然已经开发多年,但是也正是如此,如今早已凋落。能和白霜一起有兴趣的人寥寥无几,除了雷生,是有三五人。也正是这种三五人的小集体,大家更是有一种友爱感,有说有说地就上路了。

雷生走在白霜的后面,有时候在白霜上坡的时候,从后面看白霜的紧身户外装束的背影和曲线,只感觉自己有一种负罪感,他极力摒除自己脑海中的某些想法。倒是白霜笑语嫣然,浑然不觉。

大家坐在树荫底下休息的时候,白霜顺手拿过了雷生的水壶,大口大口地喝水,回头看了看雷生,雷生者才注意到白霜白皙的肌肤上汗水淋漓,头发都湿漉漉的。

这和春梦中在床上仰视白霜一模一样,她面色潮红,重重地压在雷生身上,乌黑长发低垂下来,剧烈的摇摆,袒露她赤裸的胸膛,雷生在长长地大叫一声以后,下意识地抱住了身体上方的女人,生怕失去世界中唯一的光。满手的汗液和湿漉漉的头发。

此情此境,如同春梦中的女人一般,眼前的白霜肤色玑珠,脸上仿佛有光,黛色一般的眼睛看着自己,雷生觉得世界在倾斜,自己因为重力而不断下滑。他不得不用手抓住身后的岩石和青草。

『我这是怎么了?』

白霜看着雷生有点发呆,轻声哼了一声,推了推雷生的肩膀,指着雷生的后背说道,你看那些人是什么人?雷生转头一看,看见身后的山道上走来几个人。这个人穿着有点奇怪,有的人穿着当地山民的服色,有的人却一身黑色皮衣,手里拿着各色的短棍和匕首,摇摇晃晃从四个方向走了过来。脸上完全是一副杀气。

雷生顿时紧张起来,他是受过训练的退伍军人,可是已经脱离训练好几年,自己的身手大不如从前,再加上周围的几个人全都要自己保护,有点力不从心。更由于白霜在自己身边,这让他更加紧张。

这个几个人走上来,也没有更多的话语,直接就动手抢这些游客的背包,然后随手撕开扔在地上。事发突然,和雷生与白霜一起出来的游客都吓得大叫。这尖叫声使得雷生不得不出手。他下意识的跳了起来,眼睛里几乎目不视物地冲了出去,只扑向那些迷迷糊糊的影子。

他的出拳特别凶猛,伞兵部队教的格斗术此时发挥了作用,但是对方有十几个人,即使雷生打倒了五到六人,可是他还是被团团围住,抱腰拉腿,一时间难以摆脱,随后他就被人恶狠狠地背后一脚踹到地上。

他在倒地的时候看见白霜被其中一个人拦腰抱起来,大声笑骂地来回转圈,似乎得了一个美女之后异常高兴。白霜的脸色惨白,双手使劲试图挣脱开环抱,可是无济于事,只看见她越想挣脱,抱住她的那个人越发高兴,嘿嘿嘿声越来越癫狂。

雷生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做最后的一搏,还没等起身,他的后脑就被当头一棒,随后眼前一黑就倒在地上,耳边依然还是四周的笑声。他感觉四周的人都在看自己,远处的白霜也寂静无声。随后自己的后脑勺开始摩擦地面,自己的头皮被地面的石子磨得稀烂,破碎的头发滞留地面,血色越来越远。

雷生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岩洞里面。这个岩洞被收拾地很整齐,看上去经过了仔细的打理,甚至有一些女人用品。天已经黑了,温暖的火焰光线从岩洞的一侧照射过来,因为地处南方,空气并不寒冷,岩洞里面竟然还有一点地底下传过来的暖湿气息。自己的双手和两只脚被捆住,躺在一个石头台子上。

白霜在哪里?同行的这些游客在哪里?雷生的心变得阴沉起来,一种内心深处不曾有过的阴暗心理冒了出来。

可是如果他没有选择出来旅游,怎么会遇到白霜呢?此时此刻只不过在枯燥的工作单位睡觉。这个女人和自己的未来才刚刚开始,一切都在未知之际,也许这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想到这里,雷生的嘴角竟然浮出了一丝笑容。

这是一次试练,一次考验。

而自己必将渡过这一次考验,因为没有付出的感情是没有价值的。

远远的,一个老年女人端着一盆水从岩石面前经过,似乎对自己毫不在意。这个老年女人穿着当地的衣服,步履蹒跚,可是双手双臂却异常粗壮,手里端着一盆热水,汩汩的冒着热气。雷生大声喊叫,可是这个老妇人充耳不闻,她放下水盆,过来检查了一下雷生的绳索是否捆绑的足够结实,然后又慢慢地走开。

显然这个老女人和那群穷凶极恶的人是一伙的,也许这一盆水正是那边屠宰现场所需的东西。

远处传来了女人的呼救声,那不是白霜的,也许是一起被抓来的女性游客之一。雷生想迅速挣脱捆绑在自己身上的那些绳索,可是不管用什么样的力气,始终无法释放沾了水的绳索紧紧地束缚。

就在这个时候,来了两个人,面色颇深,满脸乌黑。他们俩也不说话,扛起雷生往洞穴的深处就走。他们的右手每人都拿着一把弯弯的尖刀,厚厚地刀背显示出粗劣的钢铁质量,但是刀锋被磨得锋利异常,此时此刻还被清水洗过,往下慢慢流淌着。

前方是一个岔路口,再往前走就是一个洞穴之中的死胡同,里面臭气熏天,满地都是动物的尸骸,连毛带皮扔了一地,肮脏的鲜血粘接着飞行昆虫的虫卵,集结成一团团的肿块,和在一旁开得灿烂的真菌球花之中交相辉映。四面的石壁上挂着地下水层流淌下来的地下水,汇集在一旁的一个小水池边,那里有一快几平方米的石板,上面光滑异常。

一阵巨大的恐惧袭来,雷生看见了人骨和一些自己不熟悉的器官,散落在猪马牛羊的残骸之中时隐时现。这两个沉默的人无疑是屠夫,他们完全不在乎雷生是一个和他们一样的人类,杀死自己就和杀死一头畜生一样稀松平常,他们脸上的表情更是说明这一点。

他们放下雷生,其中一个人用桶在水池中捞起一桶水,然后在那里洗涤这个大桶,这个大桶看来用了不止一次,他们打算直接切割雷生之后用这个大桶装其尸体碎块,至于是什么用途不得而知。而另外一个人将刀放在水中涮了一下,带着水滴在石头平台上摩擦了几下,然后拖着刀,一瘸一拐地走到雷生身边,用嘴咬住刀,伸手撩开雷生胸口的衣服,用手抹了一把凉水擦了擦雷生的皮肤,然后伸手去取口中的屠刀。

他的鼻梁被猛烈的撞击撞到,疼痛异常,显然是鼻梁被撞断,血流如注。口中的刀直接掉在地上。他哎呀一声往后就倒。雷生半跪在地上,刚才用最大的力气用自己的天灵盖撞击了这个屠夫的鼻梁。

这个时候撞击,他口中的刀会掉落在自己的面前。只有在最短的时间拿到这把刀,自己才有翻身的机会。

现在刀就在眼前,他只能仰面躺倒在地上,这样才能反手捡到地上的小刀。要以最快的速度切割掉自己手中的绳索。不过他选择了脚冲着另外一个同伙。此时他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叫喊了一声冲了过来,正好面向雷生已经深深弯曲的双脚。

雷生用尽力气,狠命地伸直双腿,将这个人踢出一个弧线,以背入水的姿势跌入刚才洗涤大桶的水池之中。水池中的水立刻泛起一片油腻腻的浪花。与此同时,雷生已经捡起刀,这把刀锋利无比,他反转双手,只用了一一点点力气就割断了反绑自己双手的绳索。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解放了双手的雷生,再加上一把厚重的刚到,对付这两个已经被打倒屠夫并没有费太大的力气。这两个人都扑了上来,但是很快就是意识到根本不是前伞兵雷生的对手,其中一个连滚带爬打算逃出去向其他人报信,雷生原本不想杀人,可是如果这个人真的去报信了,不单单是自己,也许白霜和所有的同行者被救的希望彻底破灭。这对雷生来说决不能容忍。

他从后面追上他,那把刀扎进了他的腰部。然后横向扭转刀把,厚厚的钢刀在那个人的肾脏和脾上回旋出巨大的创口,同时发出搅拌内脏的声响。

杀了人了,但,又如何呢?

雷生回头看着那个光滑的岩石平台,那就是自己不反抗然后被活体肢解的祭台,上面必然鲜血淋漓,最后被一桶水浇湿,冲刷的干干净净,自己不曾来过这个世界。

雷生的肌肉紧张起来,只觉得此时的自己就是一个带血腥气的猫科动物。他猫着腰,循着依稀可辨的声音摸着石壁的右侧慢慢行走。他知道,对于一个封闭的迷宫建筑,不迷路的最好办法就是用右手接触迷宫的墙壁,保证永远接触的状态即可。他的右手布满了石壁上的污垢、油烟和水渍,左手却紧紧地握住了那把刀。

这里是一个巨大的迷宫,看来有不少人住在这里,到处都是生活用品。这群匪徒不是一个小型团伙,而是在这里盘踞了很久,树大根深,已经形成了一个洞穴中的村落。这些人茹毛饮血,以食用抢劫而来的人的肉体为生。女人则尽兴奸淫,简直是毫无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必要。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雷生渐渐的冷漠起来。

远处传来的哈哈笑声和女人的哭泣声越来越大,如果自己慢了一步,白霜很有可能就被他们玷污。那简直不能想象。

前方正好是一个巨大的洞穴,里面有不少灯火闪现出来,四周用木板和各种物件围成了一个圆圈。上面是巨大的灯泡和塑料布组成的阵列,地上有几根发电机的电源线,远处的发电机虽然被埋藏在屏蔽声音的地方,但是烦躁的轰鸣声还是不断传来,混合着里面传出来不堪入耳的声音,让雷生心跳极度加速。

他走得更近,看见里面是一幅混乱的画面。这一大群人赤身露体扭曲在地上铺就的一大块卡通泡沫塑料地板上施暴,上面是低幼小朋友才熟悉的卡通形象,各种可爱的卡通动物的眼睛,睁着巨大的眼睛仰视上方所发生的一切。

卡垫上到处都是土制的鸦片烟土,那些女性游客被剥地体无完肤,早已被事先准备的毒品灌得迷迷糊糊,倒在地上左右扭动自己的身体,嘴里叫喊着,哭泣着,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

雷生无意去看这些人,他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着白霜,她在其中吗?她最好不在,也最好在。

白霜在中间的一个高台上,她的双手被束缚在一个铁环上高高地被吊起,她的身体完全赤裸,一览无余,目光上移,白霜的脸上呈现出迷乱的颜色,白羊一般的身体,扭曲着似乎正在享受着某种快乐。而她的身下是两个男人,一个人抱着白霜的两条腿,正在双双扭曲在她身上吮吸着从白霜身体上流下来的汗水。

白霜的双眼微睁,眼角的眼影被汗水润开,呈现淡淡的橘黄色,这是今天早上白霜出门的时候当着雷生的面画上去的,此时却成了一双丹凤眼左右两侧飞跃的火焰,挑起了周围男人无穷的兽性。汗水和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染成了黑色。

雷生瞳孔在收缩,眼前的场面迅速被一团黑色的圆筒状黑影所覆盖。

雷生冲了进去,手里的小刀浑然就是自己的第六根手指,等到他慢慢清醒下来以后,自己浑身都已经被喷溅鲜血染红。四面已经倒下了十几个人,他们都毫无反抗的意识。这些人要么烂醉如泥,要么欲仙欲死,在最后关头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雷生先用脚踢开围绕在白霜身边的两个人,这两人的颈动脉与脖子上汩汩喷射着鲜血。雷生挥刀砍断了拉紧白霜升到半空的绳索,洁白的绵羊跌落在雷生的怀中。雷生脱下衣服裹紧白霜,试图唤醒她。

白霜低着头,无论你用多大的力气都不肯抬头,她浑身在颤抖,反抗着雷生的拥抱。

女人的一切,她极致的美丽和兽性丑态都呈现在自己面前,她无地自容。白霜倔强的脖子,如钢铁一般坚硬。无论雷生如何呼喊,她始终都不看雷生一眼。

雷生解救了所有人,他们逃出来以后,眼前是一片金灿灿的阳光,四方的橡胶林与香蕉树绵绵不绝,有几十公里的长度。天空是灰蒙蒙,黄橙橙的天空,毒辣的太阳散发着热量,一片宁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大地在面前展开,红色的土地蒸腾着热气。

他们席地而坐,不知道身处何处。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身处缅甸北部的丘陵地带,远处走过的农人,操着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雷生默默地带着这十几个人在丛林中穿行,他紧紧抓住白霜的手。即便在酷热的林中,白霜的手也是冰凉的。

老实说,白霜始终低垂着目光,不与雷生有眼神的接触,其原因雷生是知道的。那是一个女人最底层的一面给雷生看到了,她没有任何遮挡,没有任何隐私,她没有任何的退路。

但雷生的心中却如潮水般的波涛汹涌。这一刻,在闷热的丛林中,他已经知道,自己和这个女人此生再也分不开了。那冰凉的手,将永远和自己的手连接。他甚至有点喜悦。

没走出几公里,就发现横竖交错着数个国境线界碑。静静地躺在不为人知的一个沟渠边,四周静悄悄的。沟渠里流淌着溪流,「中国」两个字的界碑歪斜在小溪流边。

他们要回国了,所有人都在默默中用溪水洗涤自己的身体,有的人甚至在呕吐,他们互相抚慰,小声说话,但是谁都不会对今天发生的事情多说一句话,到哪里也不会说。

林中的枝叶切割出光线,斑驳中,跳跃的光线从溪水边反射到坐在溪水边的白霜身上。她穿着雷生的外套,一头乌黑的长发拿在自己的手中。她用双手捧起溪水,洗去脸上的污垢,用手梳着自己的长发,歪着头看着水面。

她的脸上反射着星光闪耀一般的波光,眼睛如此的明亮,完全不同于在大理看见她的时候如一汪春雨般的温柔,而是那种纯净而简单的眼神,穿越了所有文明与时空的限制,亘古不变的一种眼神。

她慢慢地抬头,朝着雷生这边轻轻瞥了一眼。十几米外,雷生坐在草地上,看着白霜。他看见了白霜正在用明亮的眼睛看自己,瞳孔之中的灰暗与萧瑟慢慢褪去,里面是一种重回人间的淡定。

她,真正的她,回来了……

雷生的心猛烈的跳动,此时此刻,他可以为这个女人做一切的事情。

白霜站起来身来,他们都纷纷前行,穿越国境,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园。在林中,他们彼此手拉着手,这一段的经历刻骨铭心。

雷生没有和白霜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雷生总觉得,此时此刻他只能暂时回避这个女人,白霜需要一段时间的独处。

几个月之后,他开始疯狂地寻找白霜,他有白霜的家庭地址。那是在四川西部的一个城市,其实离雷生的老家并不遥远。

他赶往那个城市,不断地凭借手里仅有的信息寻找。最终在一个破败的酒吧里找到。这是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以烧麦酒伪装成鸡尾酒高价卖出的廉价酒吧,到处洋溢着腐烂松木的味道。

白霜坐在一个沙发的远端,看上去很冷静。她的身上再也看不到几个月前劫难的痕迹。似乎对雷生有一点点的冷漠。

她走到沙发边,要了雷声一支烟,慢慢地抽起来。『我喜欢那个酒吧,你帮我买下它吧……』。白霜靠着沙发右扶手,看着窗外的天空。

川西小镇的晴空,湛蓝无云。空气干燥,一阵微微的凉风由高原传来,一种恬静的氛围,难以意表。

这座酒吧在一个高坡上,离城市一公里,彼此遥遥相对。海拔两千米的高度,一切都空灵寂静,因为经营无方而显得破败,但却拥有一个可以看开阔山谷的露台,能见到远处的雪山。

『我想养花,看着客人很多,看着庭院里的鲜花。我还想流汗,想每天劳作。在阳光下面抽一点烟,看看书。我想一天到晚地坐着,看着外面……』

白霜描述这些的时候,站在露台上,背对着雷生。阳光耀眼,她穿了一件白色的长裙,更是耀目。她当然没有看见雷生脸上的表情。这些话对于雷生来说,是具有意义的。这是一个女性在描述自己的生活,对未来的规划。显然,这个规划并没有将自己排除在外,因为她刚刚说过,她要雷生替自己买下那个酒吧。

雷生不确定自己够不够钱,但这不重要。

可能对于眼前的这个女人来说,有大把的人在她身上花钱,她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气质。

『你不用出钱,钱我有,我只是希望你帮我买下它。』白霜回头,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另外一份美丽,地面强烈的反射,将她照射地半透明的样子。

他走了过来,腼腆地笑了,雷生看见白霜软绵绵地靠在自己肩膀上,闭目养神。

露台吹着山里刮来的干燥凉风,阳光的辐射和厉害,皮肤蒸腾着水蒸气,随即被凉风带走,四周有一种静谧的感觉。

雷生觉得,自己已经有了归属感。他抱着白霜,感受到这个女人的体积和存在感。

很久以后,当雷生在泰国丛林中穿行的时候,他屡次回忆这一小段记忆。彼时他的伤口被蛆虫撕咬,荆棘植物撕开了他的双腿,几百道划痕火辣辣地疼痛。热带雨林里的压抑感让他无论在还是走,都充满极端地沮丧。

坐在泥浆和藤本植物中的雷生觉得,那天的所作所为是对的。自己和白霜自己需要时间来磨炼,他永远不是一个只有情欲的下作男人。既然自己做好了和这个女人共度一生的准备,所有的考验都是应该的。

不要说是杀死那些本就该死的人,就算要与全世界为敌又如何?

他的脑海中已经有了如何建设这个酒吧的方案。白霜喜欢葡萄酒,绝不会在让着酒吧继续卖假酒为业;去除掉所有腐烂的便宜松木,换成结实的橡木。那些华而不实且充满浮华色彩的镀金金属条全部拆除,这使用手工包裹的棉布。

花卉和装饰风格全部都是白霜亲自定的,她们俩去了一次拉萨的八角街,学习了那里的风格,也打算在那里采购所有的布匹和藏式桌椅。

他在装修这件事情坚持全部由自己花钱,这是一个男人的底线。白霜没有反对,而是含笑的接受。

钱如流水一般花掉了,这是雷生所有的积蓄。自己在专机飞行大队的工作暂时还不能丢,他需要自己在积攒一些东西,他需要一段时间,但是只要条件成熟,自己绝对会抛弃一切,带着白霜来到这里,沐浴在烈日下,听着另外一个山谷中寺院的鼓点,在满街的松枝焚烧的煨桑香气中度过自己的下半生。

他看了看旁边的白霜,白霜看着前方,好看的头发散落在额前。健康起来的她,有着结实的腰部和乳房,雷生使劲将手放在白霜的肚子上,狠狠地将她抱住,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