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arus's Fall
人类的太阳虽然温暖,给人光明,但也会灼伤人
第十三章
雷生从床上坐起来,窗外还是蒙蒙亮,本来他应该再接着睡一段时间,可是今天是老哈吉该交给他假护照的日子。虽然老哈吉有可能是下午,甚至是晚上才真正的出现,但是对于雷生来说,此时此刻他必须起床了,他已经不能再等,拿到通向秘境花园的门似乎就要洞开。
他走出屋子,外面的空气十分清凉。似乎比前几天都要冷。
他已经看见旅店的厨房里面冒出了一点点白烟,这证明里面有人。他走了进去,看见一个肮脏的石头堆砌成的台子上,躺着一个人,正是老哈吉。他没有睡,用手捂着肚子,面色苍白。
雷生走过去,看见老哈吉的肚子上有血迹,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破窗口渗透出来的白色光芒将后脑的乱发照亮,脸在黑暗中,因为苍白而显得可见。
雷生退后两步,盘算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老哈吉失败了?如果他受了伤,就是被人攻击,换句话说就是有可能被人跟踪。那么此地已经不安全。
雷生退后两步,站在门边,反身锁住了门。地上有一把柴刀,他捡起来,看着老哈吉在床上发抖。他用低声的声音问他的护照是否得手了,可是老哈吉并不回答,这让雷生开始变得焦虑。他关上们,走到床边。老哈吉伤得相当严重,腹部的血已经成为黑色,并且显然是徒步跑回来的,伤口撕裂了。
雷生目前只关心自己想要的护照在不在,他看见老哈吉根本不想说话,也无力表达完整的意思,他开始翻动老哈吉的口袋。
老哈吉用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口袋,嘴里慢慢地说着一个字:『钱……我的钱……』
雷生并没有把钱带在身上,如果此时此刻回到自己的房间之中取那一万美元的现金,等他回来的时候,这个老东西还在不在这里也未可知。
雷生心一横,不管老哈吉如何反应,他开始强行伸手去翻动老哈吉身上的所有口袋,结果一无所获。老哈吉的脸色开始变得黑暗,他弯曲身体,抵抗着雷生的动作,而这抵抗动作更加引发腹部伤口的疼痛,他的额头开始出现大颗的汗珠往下流。
『护照,我的护照!』
雷生压低了声音怒吼。等了一个星期,他无法接受是这么一个结果。这个老东西从一开始就像私吞自己的金钱,根本没有什么假护照。雷生有点懊恼自己的大意。但是,如果他真的要私吞自己的钱,他何以愚蠢的要回来呢?
并且,如果老哈吉是白霜认定过的可靠的人,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只要一想到白霜,雷生的脑海里就一片空白。老哈吉可以骗我,可是白霜并不会骗自己。也许自己错了?
他的动作开始慢了下来,他低下身体在老哈吉的耳边低声说。
你告诉我护照到底有没有,钱我一定给你!
他听见老哈吉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拿钱来,我给你护照。把钱给我……』,他的语气特别坚定,似乎护照就藏在某个雷生不知道的地方。
雷生放开老哈吉,然后从房间的一个柜子中找到了几个废旧的塑料袋,他用右手和牙齿将他们扎成一根短小的绳索,然后用腿压住老哈吉的腿,依然是用一只手捆住了老哈吉的脚脖子。因为老哈吉的手正捂着腹部,他并不方便下手。
临近出门的时候,他有点犹豫。老哈吉完全可以忍痛,轻而易举地用手打开脚上的绳索,于是他返回房间,将老哈吉的双手朝后,如法炮制地捆住,不顾老哈吉发出痛苦的呻吟,一切都必须万无一失。即便是让别人难受。
有谁比自己经过过更大的痛苦呢?想到了自己在雪山中一个人历经千难万险徒步了一个星期,这点伤痛根本不值得怜惜。
他决定用最快的速度返回房间,然后拿到钱以后返回到这里。也许整个过程用不了一分钟,老实说,就算不捆住他的双脚,这个老东西也逃不远。雷生打定了注意,迅速离开了厨房,冲回了自己的房间。钱就在自己的包裹之中,装在一个信封之中。
他离开厨房,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他看见天空已经发亮。他顾不得看四周的情形,急忙跑回房间。可是情急之下,钥匙竟然打不开门锁。他记得自己在每次开门的时候,总是要费一些力气,但是自认为掌握技巧的他并未将此当回事,可是现在却手忙脚乱完全忘记自己该怎么使用这个技巧。最后雷生一脚把门踹开。
这个巨大的响动,势必惊动到了什么东西。村子的狗开始在远处叫唤起来。
等他回道厨房的时候,虽然耽搁了几分钟,但是老哈吉还在床上躺着。走近一看,老哈吉腹部的鲜血淌满了整个石台,充满了黑色。他已经死了。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天花板,喉结很大,已经僵立不动,笼罩在外面照射进来的白光之中。
雷生的浑身血液也如同石台上已经渐渐凝固的黑色固态液体一样。如果当时他捆住他的双手,也许老哈吉还不会死,见到给他拿来的一万美元现金之后,会告诉他护照在哪里。
雷生开始后悔,但是也许他真的就是在骗自己,他什么也没有。只不过此时此刻追究老哈吉毫无意义,这老东西已经死了,正如同一开始和他见面的时候,他身上所呈现出来的疲态和老态一样,这个老东西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问题在于,那本护照所带来的一系列充满遐想的旅程从此在他面前关上了大门。
雷生有半分钟僵立在屋子里一动不动,各种想法争先恐后地进入他的大脑,抢夺他目前最应该具有的警觉和机敏。很快,雷生就感觉到一丝冰凉贴在他的左边脖子的大动脉上。
那是一柄本地产的刀,刀锋上带着一整夜的寒气和露水,轻轻地割开他的皮肤,并不温暖的鲜血顺着脖子留下来。
别动。
后面有一个声音说起,年纪大约三十几岁左右,同时这个人还微微地弯腰,探身从后面接过捏在雷生右手中的一万美元现金。雷生没有抵抗,钱现在对他来说并不重要。后面那个人弯腰探身的时候,脸上的胡须触及到了雷生的后脑勺,可见这个人是一脸的大胡子。
拿到钱之后,那个人的刀更加贴近了雷生的肌肤,几秒钟以后,雷生感到头顶传递来一种重物的打击,一股闷闷地暖意传达到大脑的全部,他轰然倒地。
盖特曼看见窗外是黑色的,凌晨五点,他决定继续睡觉,哪怕再睡一个小时也好。昨天晚上不愉快的经历让他一整夜都在焦躁不安中度过。妓女走后,她健壮和双臂不一定能够和围的身体,让他沉醉不已。虽然他对罗拉抱有一定的歉疚,可是仔细一想,自己和罗拉没有任何关系。
他不过是这个小镇的一个过客,而罗拉不过这个单调乏味小镇上爱幻想的一个少女,两个人各取所需的利用了对方。再者,他自己对罗拉保持有一种警觉,总觉得自己和她之间应该有一个干净利落的了断,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是一个特别好的机会。这样的事情发生,无非是神的安排,让他与罗拉断掉。
想到这里,盖特曼略微定了定神。
好吧,我也无需向她解释什么。这样更好。盖特曼带着这样的心情,莫名其妙地让自己的心情好了起来。他躺在单薄的毯子下,闭上自己的眼睛,用眼帘投过来的红色微光作为自己进入一次深层次睡眠的背景。
他的目标不足为奇,这个家伙今天应该按照计划去拿自己的护照,也许他运气好就拿到了,但是也许今天根本拿不到。弄一个能骗过海关和警察的假护照绝非易事,老哈吉真的有这么大的能量吗?就算是盖特曼自己,也不一定能顺利得手。
但是不管怎么说,他的目标明天就有可能离开这里。而自己的任务就应该在明天完成。如果为了以防万一,自己应该在今天对他的目标进行全天候的监视。
盖特曼让自己的大脑进行好好的休息,再过一个小时,自己就要完全进入捕猎者的状态,而此时此刻,一种麻麻酥酥的放松感钻进来他的脑海。
他突然开始特别想念罗拉的身体。尽管瘦小,但是有一份安全而怜爱的感觉,她瘦弱的胸部和细细的上臂,让自己仿佛回到了童年在姐姐怀抱中的感觉。他将手伸进自己的胯部,抚摸着自己的大腿内侧,彻底地放松自己,让整个屋子空灵起来,以至于它可以听见任何轻微的响动。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门外有脚步声,然后这个人站到了门口,举起了右臂,然后……。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带着胆小和惊恐,同时连绵不绝的节奏感,有带着坚定的意愿。盖特曼瞬间就知道谁来了。在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她曾说过,她每天很早起来,要很多早晨的工作等着她去完成。她才可以用早起劳作的借口,走出自己的屋子,穿过三条街道,来到这个门口。
盖特曼轻轻地滑下床,慢慢打开门。他的直觉没有错,正是罗拉站在门口,穿着一件紧身的连衣裙,外面是一个巨大的披风。清晨寒冰彻骨的空气在走廊中回荡,盖特曼将她抱起来,放在充满暖气的房间里。
罗拉站在屋子之中,低着头,她浑身颤抖着。盖特曼坐在床上,盘算着她来的目的。按照之前的逻辑,罗拉应该生气,或者绝望,从此之后不再和盖特曼来往。这都是盖特曼能接受的结果。可是她为什么还要来?并且带着一丝暧昧的意味?
罗拉也化了妆,披肩掉落在地上,她穿的连衣裙非常的紧身,包裹着罗拉单薄但紧致的身体。盖特曼判断,罗拉始终无法离开自己,她应该感受到某种压力,她有点对昨天那个丰满妖艳的妓女产生了妒忌情绪。那种少女才有的奇怪情绪。
盖特曼将罗拉抱上床,脱掉了她身上所有的衣物,将她压在自己的身下。罗拉没有反抗,始终紧闭着眼睛,微微张开的嘴里,呼吸出一种婴儿的气味。盖特曼很小心,也很放松,他坚持不会重压在罗拉的身上,用上臂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他只是尽可能地激荡起罗拉的情欲,让她没有负罪感,并且不断抹去她贫瘠胸膛堆积的汗水。
最后盖特曼满意的离开白色的床单,上面全是汗水和分泌物。他拿起床单的另一个角落,擦拭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感觉有一点虚脱。他能感觉背后的罗拉已经从床上起来,用什么东西在擦拭盖特曼体遗留在她大腿内侧的精液。
穿好衣服,盖特曼想了几句话可以让眼前这个怪异的场面的到某种解释。显然自己不能一言不发,也不能做出任何的承诺,他只想表达我们刚才作出的所有事情都出自于两情相悦,并不存在任何特别的意义。一切都和之前的状况并没有区别。
他已经看出来,这不是罗拉的第一次。基于这一点,他不用承担某种原罪。所以他大致想清楚了以后,转过身来,想抱抱罗拉。在一番寒暄之后,他要开始今天的任务,自己的目标就在街道对面的旅店里。
但是他看到罗拉的时候,有一点奇怪。罗拉穿好了整个衣服,但是却将一个纸袋子拿在手里,他记得她进来的时候是拎着一个手提口袋,但并没有好好去想到底有什么作用。
“你必须告诉我,什么时候带我走。我不想回去了。你必须带我走。如果你打算逃跑或者背叛我,我会告诉我的父亲,你刚才强奸了我。”说完,罗拉拿起床上的手提口袋转身从门口走出去,很快外面的脚步声就消失了。
盖特曼有点奇怪,他始终还弄不清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子用这种威胁手段有何意义。在这个地区,女孩子是自己的名节为最重要的东西,贸然说自己被强奸了,只会给自己造成更大的伤害。再说她有什么证据吗?手提袋里是一个摄像机还是一个录音机?看上去都不太可能。
暂时先不管,也许她只是基于一时的冲动,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盖特曼从床上跳起来,快速地洗了一个澡,刚才的一段床第之欢很快就消失地无影无踪,穿好衣服之后走出院子,全身上下只剩下凉爽而干燥的寒风,让他倍感熟悉。
雷生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深坑之中,右手被绑在腰间,双脚也被反绑,就如同自己捆绑老哈吉一模一样。他的背后是一片冰凉的沙地,地表的温度就不是很高,再往下挖了一米多深之后,他已经能感受到地心的寒冷。略微直起腰看看,可以看见四周是一片荒漠,一条小河在静静地流淌。
他的嘴被堵着,他看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中年人,也许更年轻一些,正在和另外一个人忙着挖更大的一个坑。他们一声不响,看见雷胜醒过来就拿着铁锹走了过来,看着雷生,用当地语言激烈的交流着。
雷生开始感到恐惧,他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也许就是打伤老哈吉的人,或许护照就在他们手里。他的嘴被堵着,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他看见那个满脸胡子的人冲他怒吼起来,极为愤怒,同时抡起铁锹狠狠地击打在雷生的腿部和胸口。
其中一击击中的雷生的头部,雷生顿时满脸是血,不过同时嘴里的布条被击落在地。雷生顿时感觉一股寒冷的空气冲进喉咙,他剧烈的咳嗽起来。他听见那个络腮胡子,用铁锹打他的人用简单的英语怒吼着。
你杀死了我的父亲!你要的东西在这里,可是你不遵守诺言,你杀死了我的父亲……
这个人后来已经不再使用英语,但是前面这几句话雷生听清了。他看见老哈吉的儿子从口袋中拿出一本护照,扔在雷生的眼前,然后提起雷生,连同护照,一起扔进刚刚他和同伴挖好的大坑之中,接下来就是尘土飞扬的铲土。
雷生坐起来,因为双脚被捆住,他无法站起。他于是尽力地高喊,但是满嘴是血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喊什么。他不想死,尤其现在死得不明不白让他无法接受。当他的喊叫过于明显的时候,他被那两个人用脚踹倒,雷生最后看见沙土如雨一般的落下,覆盖了他的头部。
他被反绑着双手,屈服着身体爬向那本护照,那是一切的根源。
在最后一刻他用包含泥土的嘴咬紧了坑里的那本护照。这本假泰国护照会带着他飞往曼谷,然后以泰国公民的方法入境之后,他会在一个指定地点找到一辆车,然后沿着清凉的山路,往北一直开往清迈,在那里的一个寺院下方,他心中的一切,白霜正在等着他。暖风和煦,柔光旖旎。
而眼前的重重黑暗,将眼前的那片光明吞噬,沙土乌云一般遮蔽了所有的天空,最后一丝光明被吞噬之后,雷生只听见沉重的脚步声还有沙土覆盖的声音。
顿时一切都安静下来,什么声音都消失了。雷生感到自己异常清醒,他应该听到了地心的跳动声,还有地下蛇虫鼠蚁的吱吱叫声。他感受不到温度的变化,一切都趋近于永恒。这里临近水边,沙土里富含水分,似乎能从身体的一侧感受到河流在流动。
这种感觉他之前有过,还记得那个惨白色的房间,也是如此这边温度恒定,一片白色却不见任何的变化,伴随着一种固定的噪音,充满了单调和枯寂的极致张力。那是一种极度的恐怖,他最多承受了三天,然后用各种方式寻思。不过他没有死成,而是得到了永生。
现在虽然四周都是黑暗,却布满了他所熟悉的人世间的味道,他闭上双眼,调整呼吸,等待着自己慢慢窒息而死,一切跟睡着了别无二致。在快要失去知觉的时候,他感觉地面一震,似乎有人倒地,震动波传导到他的背后,他能感觉到。
盖特曼不能再等待,他在200米外的一块岩石后面,他用狙击枪轻松地击中老哈吉儿子的头部,这个家伙轰然倒地。他的同伴发愣了两秒钟,一动不动。让盖特曼有充分的时间将子弹重新上膛,然后集中心脏。
他将狙击枪隐藏在岩石后面,然后用冲刺的速度赶到河边,他嘴里计算着他的目标在封闭的土壤之中还能活多久。一般人体在活埋的情况下只能坚持三分钟,他必须赶在这个之前将目标上方的土壤挖掘开。
老实说,这一切和钱有关。老板不会希望看到这样一个结果。虽然目标确实死亡了,可是并非是自己做的。并且如果整个过程毫不加干预,会被老板认为监视疏忽。无论怎么样,那九万美元很有可能就消失了。
也许不被责罚,但是盖特曼无论如何都想要那九万美元,这关系到在撒马尔罕的几套公寓和自己后半生的人生规划。他只想要这笔钱。
他快速将目标头部上方的土壤挖开,他看见目标趴在土壤之中,脸色铁青,出于严重休克状态。盖特曼拿出身上所携带的一根去甲肾上腺素注射器,从脑后的一块皮肤注射下去。然后他将他的头部放偏,清除掉嘴边和鼻孔血污与泥土的混合物,让他可以呼吸。
做完这些动作,他开始迅速将老哈吉儿子和同伙的尸体放在目标人物刚才躺好的土坑里面。现在没有时间再将坑挖得更深。他不能保证他的目标什么时候能醒过来,也不能保证附近没有目击者。只需要简单地盖住这两具尸体即可。
在处理完之后,盖特曼看了看他的目标,面色已经不再铁青,似乎慢慢回复了呼吸,只是大脑的含氧量还没有完全恢复,。
他举起手里的枪,对着自己的目标。
就在此时此刻,只要扣动扳机,他就可以轻松杀死他。这两个家伙必定实现勘察过场地,这里确实是一个杀人的良好场所,已经快半个小时了,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即使有人路过,也没有人会对地面的一个土堆感兴趣。这厮四处都是在河中挖沙子留下来的各种土堆,长满了衰草。
但是,一个声音一直在脑海中浮现。他不能这样杀死他。整个家伙应该死在自己仔细勘查过的那个地方。在那里,他演练过无数次过程。另外他相信,那才叫完成任务。完美的完成任务。
他的老板神通广大,他的一切基本都无法逃出他的眼线。如果此刻杀死他,不仅假手于人,而且胜之不武。这不是盖特曼的风格。
在头部不远的泥土之中,有一本做工精良的假护照。盖特曼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写着另外一个名字,奇奇怪怪的发音让他感到别扭。他仔细地将护照拿住,然后掰开护照主人的嘴,将护照塞进他的牙关,让他紧紧咬住。接着,他迅速地离开了现场,将自己继续隐身在两百米外的岩石后面,继续监视。
在狙击枪瞄准镜的视野中,他看见自己的目标终于醒了过来。他一开始趴在地上始终在扭动着自己的身体,终于他拱动了身上的泥土,从中爬了出来。他应该注意到了嘴里的护照,因为他始终没有松开,那是他最宝贵的东西。
他右手和腰间被捆绑的绳索,已经被盖特曼用小刀割开了一个小裂缝,所以他的目标在拼命挣扎之后,终于将绳索弄断。这样他就解放了右手。
盖特曼微笑了,他很满意自己的一切。自己是这个家伙的救世主,这个家伙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他的救命恩人在明天,或许今天就会再一次杀死他。这种将别人的生命轨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感觉,让盖特曼爱上了这个原本乏善可陈的任务。这也许是他人生最后一次做这种任务的奖赏,之前的任务都十分乏味无趣,也过于简单。
他看见他的目标将护照认真检查了以后,放进口袋里,随后打开捆在脚上的绳索。在终于获得自由行动的能力以后,他发现了旁边的一个土堆。很显然他正在推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他为什么被救,是谁救的他?
这无关紧要,盖特曼毫不关心。他很清楚无论这个家伙如何好奇,这都不是他应该去探究的。老哈吉的被袭击,他自己险遭毒手,险象环生的一切会促使他立刻逃离现场,尽可能地拿着那本如黄金一把宝贵的护照走下一步。他要么立刻躲藏起来,然后明天去撒马尔罕。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将那一万美元纸币,故意放在能看见的地方。有了这笔钱,他应该增加了不少安全感。
接下来的时间,他会跟踪他的目标。他一定会在他事先观测好的地方下手,因为他的目标在前几天租了一辆车,那辆车不太可能提前拿出来。也就是说他应该在今天晚上去取那辆车,然后明天一早出发去撒马尔罕。但是盖特曼不能掉以轻心,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到时候自己会在任何情况下拿走这个人的生命。而现在,他与这个目标之前有了某种联系,在自己动手之前,他得让他尽可能地活着。
此时,罗拉的事情完全无关紧要了。他相信,只要他答应给罗拉找到学校,甚至只要几句柔情蜜意的话语,他立刻可以回到这个瘦弱的女孩的臂弯之间,享受不一样的感觉。
不过盖特曼已经决定放弃,现在的他已经是刚来的状态。他如同一只意大利郊狼,孤独地在执行自己的使命,全神贯注的专注让他重新找回那种多巴胺分泌的快感。这种冷血与一切尽在掌控的快乐胜过了一切。
他看见他的目标一瘸一拐地沿着河边往卡拉苏方向行走,并且尽量躲避高处,行走在衰草和坑洼地处。盖特曼远远地跟着后面,手里拿着一只M1911手枪。他自信在50米之内,他有足够的把握。
很快他们一前一后就到达了卡拉苏的边缘。盖特曼远远地看见她的目标在河边用河水洗了洗脸,然后找了一个衰草从中躺了下来,似乎是在休息。从外面观看,绝对看不见其身影。
盖特曼已经察觉出来,他的这个目标一定受过军事训练。他现在的最佳策略就是尽可能地保持体力和尽可能的少露面。而这个人确实是这么做的。在大白天闯进卡拉苏,他必将处于极大的危险之中。
盖特曼自己也无从得知到底老哈吉是因为什么被人捅了肚子。也许是老哈吉耍赖,没有给人钱,在火并之中老哈吉受伤。甚至可以推测,老哈吉为了贪这笔钱,甚至有可能杀死了对方,不然他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时候绝对不可能没有人追杀上门。
这些做假护照的人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团伙。如果他们没有拿到钱,他们一定会追踪到卡拉苏。不管找谁要钱,只要他的目标拿着这本护照露面,必将陷入这群人的掌控。
也许在天黑之前,他的目标会持续不断地待在衰草之中隐蔽自己。盖特曼也找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这个地方比较高,能够看到前方的一举一动。他闭上眼睛,这个时候听觉比视觉更加重要,一点点响动他一定会听到。
四周有水鸟的鸣叫,不太宽阔的河流,水量稀少,只听得到沙沙的流水声。只要一闭上眼睛,盖特曼就想起了早上的画面。乳白色的光芒和罗拉红润的双唇,简单地构成了玛丽·卡赛特的那些粉笔画的类似景象。世俗生活的慵懒,就好像一个散发着气息的泥潭,撕扯着盖特曼的心。他觉得自己并不合适在继续进行下去。不管如何,他的确开始想念各种被自己一举一动所摈弃的那些恶习。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听见草丛里面有响动,他睁开眼睛,发现天色已暗。真是,竟然过去了一整天!他没有想到,一整天在河边的时空里,时光飞逝竟然如此的迅速。
他的目标已经走出草丛,开始继续向卡拉苏前进。他继续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几乎没有人看得见,并且夜色也是极好的掩护。一切都在最好的时机。
但是,盖特曼希已经看好了地点,那是在卡拉苏和撒马尔罕中间的某个地方。只要他的目标上车,他就会开车超越他,提前做好准备,第一枪射击他的车窗,然后第二枪就击中头部。如果万一两枪都无法结果他,他开始带伤逃脱,他将继续追击。他相信自己的皮卡车将迅速超越这个目标所租用的一辆破旧面包车,并且他不相信两枪无法将其击伤,因为只有一只手,他不可能开得很快。等追赶上,他将撞停他的车,然后近距离用威力巨大的M1911直接近距离击杀。
此时此刻,盖特曼想在享受一下这种黄昏时刻的每秒,这个微风袭来的美丽时刻不合适做这样的事情。一切等明天正午火辣的阳光下来做,那种温度和灼热感才对他的口味。
时间过得很快,当他看见目标已经走进卡拉苏的城市范围的时候,他已经没有时间改变决策。他的目标一瘸一拐地拐过一条大街,走进了自己很熟悉的食品街。他看见这个男人正在疯狂地吞食几块没有加工好的羊肉以及用羊油烩熟的米饭。看来他正在补充体力。
接着,盖特曼看见他来到一个低矮的楼房前方,开始敲打门口的钢铁栅栏门。这是他的目标租车的地方,按照他们之间的约定,他应该在明天早上取车,看来他的目标感受到不详的预感,打算提前取车,这是否意味着他今晚就要出发?
盖特曼咽了一口唾沫。糟糕,他早该想到这一点,如果目标改变主意决定在夜间行走,那么他在指定位置用狙击枪的方法将变得不可实施。从目前看到的情形,他的目标很有可能拿到车就直接驱车前往撒马尔罕。
自己的车停在自己居住的小旅馆院子中,离这里有五分钟的步行时间,如果来得及,他有可能需要立刻返回自己旅店的院子开着自己的车追击他的目标,然后再半路上将其逼停,然后在夜色之中击杀。
但是目前有两种可能,第一就是目标没有拿到车,对方坚持在第二天早上才给他汽车。第二,目标在拿到车以后继续选择睡一夜,第二天一早再出发。这两种事情的概率都不太高,盖特曼的额头开始分泌出细汗。
无论如何自己不能跟丢了,不管发生什么情况,自己都有足够的把握做完任务。盖特曼深信这一点,无论怎么样,他必须成功,为了那九万美元和日后宁静的生活。
他大口大口地深呼吸,让自己的心跳降下来。他开始感到恶心,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地上的积水一样漫过脚面,正在缓慢上升。
他发现,他的目标和租车的那个三十多岁年轻人舌战了二十分钟后,终于在金钱攻势之下投降了。盖特曼估计他的目标给了他超过两千美元,这差不多可以买下那辆车了。
等到车的主人换好的衣服,他的目标就跟随他一起去车辆停靠的地方。非常不错,他们取车的地方正是朝着自己旅店的方向,且越来越近。换句话说,只要他的目标打算确定要走,他会去拿一些东西,他只需要一到两分钟就可以回到自己的院子,开上自己的车追击上去。
这里去撒马尔罕只有一条路。绝不会迷路。在张阔的中亚山谷之中,他不会跟丢这个家伙。关键是,这个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这样一来,盖特曼的心情逐渐安定了下来。果然,在离开自己旅店不到五百米的马路边,停着一辆老式的小面包车,看上去破旧不堪。两人交割了钥匙和钱,在路边分手。
盖特曼隐身在一个电线杆的后面,看见自己的目标在车内发动了发动机,检查了一下车辆之后,又重新下车,向他自己的旅店走过去。应该是去拿行李,太好了,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内。盖特曼等到确定她的目标走进自己的旅店之后,他立刻快步向对面的,自己住的旅店跑过去。
他不会回房间,那个房间没有任何进入的必要。尽管有些私人物品还在房间之内,但是他已经决定和过去一个星期发生的所有事情分手。
夜晚的天空,漂浮着绿色的云朵,这座城市的灯火在这天晚上十分的灿烂,不同寻常。等他跑进院子,意外地看到有不少人聚集在院子之中,有的人还举着火把,他们大多都是四五十岁的男子,另外还有女人。
盖特曼不知道这群人是干什么,但是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心思关注他们。他内心深处在读秒,从他的目标离开他的视线到现在已经过去六十几秒钟。
他看见了自己的车,就在那群人的背后,院墙的边缘停靠。他继续往前走,突然听见有一个尖叫的声音,声音尖锐,听上去异常熟悉又陌生。
他在人群中看见了罗拉,此时的罗拉穿着已经是另外一个样子,一件巨大的哈萨克式样的袍子裹住了她的身体和头部。她弯下腰,指着盖特曼,用当地语言高声喊叫,声音凄厉如同鬼哭狼嚎。
盖特曼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个简单而直接的条件反射瞬间链接起来。他在这一刻做出一个判断,如果现在立刻拔出腰间的M1911开枪,将会立刻惊动街对面院子中的目标,接下来他会采取什么行动就不得而知了。
总体上说,目前自己所占据的优势都在于自己在暗处,至始至终,自己的目标都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可是,现在他看见几个身高体壮的男子手里拿着铁棍朝自己跑过来,在这一两秒之间,他决定转身离开院子,直接杀死自己的目标,而不是冲着这两个男子开火,但是这一决定让他的动作迟疑了一秒钟,一根铁棍从后面击中了他的后背。
盖特曼觉得一阵风穿透了自己的胸膛,他倒在地上,尽可能地用背部保护自己,并且尽最大可能收缩背部的肌肉,但是很快,他的两只胳膊被更加猛烈的铁棍打断,还有人用脚踩着他的头部。
他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只听见男人们的怒骂和女人们的诅咒。他被人翻转过来,有人用铁棍击打他的腹部。盖特曼没有能力还手,手里的 M1911 被人踢走,他看着上面的夜空,一切都和模糊的绿色混合在一起,视野的四周逐渐黑暗。
他转过身,向自己的汽车爬过去,企图躲避浪潮一般的殴打,终于他站了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向了自己的汽车,然后用钥匙打开车门。很奇怪,周围的男人们并没有阻止他这么做,似乎希望他爬进车里。只是打开车门的一瞬间,他手里的钥匙被人抢夺下来,抛入无影无踪之间。很奇怪,没有人阻挡他进入汽车。
就在坐进去的一瞬间汽车的所有玻璃被人打碎,然后铁棍在三个方向猛击他的头部。他用手抵抗着,被铁棍的尖刺刺穿了手掌。
他看见人群之中站里着罗拉,正倒在她父亲的怀中轻声抽泣。这哭声背后有多少真的内容?也许有一半是真的,另外一半不过是世俗里最无聊的简单报复和仇恨。再纯洁的人在面对自己利益受损的时候,都会选择滑向地狱深渊。
很快,有人将火把扔进了驾驶室,有人往驾驶室内泼洒汽油。整个汽车顿时开始熊熊燃烧。他后悔进入这个钢铁烈焰的活棺材,还不如死在空荡荡的外面。
看见罗拉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手提袋,她一扬手,连同手提袋一起扔到汽车的发动机盖上,立刻随着大火燃烧起来。纸质的手提袋被很快烧尽,露出里面那条浅色的女性内裤。上面应该还有盖特曼的精液,也随同瞬间传导过来的热量化为灰白色的斑痕。
透过汽车破碎的风挡,盖特曼看着院子的大门。大门的对面可以看见对面旅店的停车场,他看见自己的目标开车车,缓缓地开出院子,向右转弯。
好吧,钱,首都的别墅,自己的一切,都消失了。
雷生开车往前走,他已经发现自己的后面有人在聚众打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管。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迅速离开卡拉苏。是谁救了他他不知道,和杀死老哈吉的人是否有什么联系,他也不知道,一切都是一种不可捉摸的命运在推动,一切都无法解释。
他自己死过一次而得以复生,那一份新鲜空气的快感让他再一次燃起求生的希望,他知道无论如何他要坐上撒马尔罕的航班,飞向那个向自己敞开的花园,义无反顾。
在他的身后,随着汽车慢慢远去,街道纵深初的火光越来越大,滚滚的白烟迅速升腾,消失在卡拉苏上空绿色的云层之中。